刀一样刺目的阳光。
虚幻的投射,在眼睑下已经产生了实实在在的痛。
当黄晨被这个灿烂的痛刺醒时,一时间很恍惚。但他并不急。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。几乎每次醒来,都会感觉这样,前世,或是异乡。他很享受这种感觉,即便他总是知道,这种新奇的陌生并持续不了多久。睁眼,闭眼,再睁眼,再闭眼……然后,再睁开,无论是在哪个莫名其妙的角落,终究还是这个城市。生于此,长于此,或许,也死于此吧。
曾经刻骨铭心,曾经惊心动魄,曾经亡命逃离,曾经天涯相隔。而如今,那些都已恍若隔世。只剩自己,回归,等待,腐朽。
当他终于揉开了乜斜的醉眼,不禁失笑。难怪再次梦到了被追杀呢。虽然曾经生死相搏的那几个曾风光一时的名字早已刻在了墓碑上,居然自己又躺在了站前停车场。好在除了身边没有大堆的行李之外,倒也并不怎么与周围东倒西歪的异乡人们如何的格格不入。
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后,黄晨坐起身来,揭掉盖在上身的那件脏兮兮的铁警制服。老陈很久以前就说过,这件衣服他丢在值班室里永远不会再洗了,专用护身符。有这件东西在,没哪个不开眼的夜班小绺敢把手伸过来。
黄晨晃着昏昏沉沉的脑袋,不禁想:或许自己宿醉后在这儿醒来的次数远比自己记得的更多吧,否则老陈何苦把这件破衣服当做值班信物一样挂在站前警务岗亭里,并且无论是哪个老鸟菜鸟值班,只要自己在附近醒来,身上总盖着这件臭哄哄的东西。
抬眼望去,出站口前铁栏杆上坐着的一个身影让黄晨吃了一惊。一瞬间,他产生了一种幻觉,似乎被酒精支离的,不只是空间,还有时间。他似乎看到了多年前,自己坐在那里等待某人的身影。
定神细看,那个笑嘻嘻的青春洋溢的侧脸逐渐陌生了起来。顺着他圆眼镜反光的方向望过去,刚好看到一张恼羞成怒的脸。那张脸,却并不很陌生。依稀记得,前些天某次醒来时,老陈正指着那张脸破口大骂:“你们几个楞子再不开眼,你们陈把头是不是不想在这片混了?”
那张脸迅速的四处看了看,眼里投射出一股凶光。随着一个很隐蔽的挥手,黄晨注意到,广场周围有四五个身影迅速改变了方向,向圆眼镜少年聚去。
黄晨不由得叹了口气,伸手揉了揉依旧胀痛的太阳穴,又躺了下去。象牙塔里惯坏了年轻人,不知世道险恶,自以为是,招惹是非。由他去长个教训吧。老陈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:“晨哥啊,五哥走后,好久没见过你了。我以为你接手了酒吧,好歹也该安顿下来了吧。咋又跑这儿醉卧来了啊!你到底打算把自己祸害成啥样啊!”
“抓流氓啊!有色狼啊!”夸张得有些离谱的惨叫声响起,吓了正想睡个回笼觉的黄晨一大跳。循声望去,正看到那少年张牙舞爪眉飞色舞,人群中四五个身影同时迅速转身汇向出站口东南角。
黄晨一伸手拽住了正要追去的老陈。老陈急了:“晨哥,那几个愣子新来的,掏窝子抄家伙回来,我这片要出大事啊!”黄晨摇了摇头:“放心吧,他们陈把头在窝子里呢,你那个本家挺靠谱的,不会放他们回来的。你没看出来吗?咋乎的这个雏子,有来头。”
放走了依旧将信将疑的的老陈,黄晨拉开一罐啤酒长饮一口,遥望着那个少年。他正若无其事的迎向出站口的一个长发女孩子。长发。长发……黄晨眼前模糊了起来。
“小月,你在哪儿……”